孤焰猜想这青衣女子应该就是魇主,不禁暗暗庆幸何丽丝和昊星并未遇上她,城外交战应该多了几分胜算。
魇主盘膝坐在大军数十丈开外,冷声道:“今日依然有十人可活命,你们只要心思一动,本座就能知悉,会立刻救人出来,你们若考虑太久,也只好等着被别人害死!”
孤焰不明白她话中意思,只见众人咬牙切齿,面目扭曲,显然内心冲突无比,只见魇主双臂一张、十指插地,像十条钻地长索般遁土而去,进到绿衫军中,那十指忽然又从十个不同的地方穿沙而出,缠卷住十名绿衫军的腰腹,将他们猛力拖往地底。
孤焰以为魇主要杀人,本想出手抢救,却见一瞬间魇主已将人从沙土下方拖回自己身边,那十名绿衫军头脸虽被沙石割伤,却并无大碍。
反而是坐在他们周围的人发出一片惨嚎,死伤无数,有人忍不住吓得拔腿就逃,却又连累周围战友倒了一片,也有人硬是挺身不动,只垂头断气。
孤焰终于看清原来天地陵是一个天然结阵,因为大漠狂风太烈、气流回旋所形成的自然景象,只要有人动作稍大,搅乱了原本平衡环绕的气流,就会有无数风刃气箭脱轨射出。
魇主将投降者快速拖入地底,那风刃自然殃及周围无辜,若被杀之人逃跑或倒地,再度扰乱气流,又会连累其他人受风刃杀害,形成连环屠戮,直到所有人都撑住不动,气流稳定下来,风刃才会停止。
这是一场极端的人性考验,谁都不知道身旁的弟兄是否会一时怯弱就害死自己。
天地陵每半年会有一日气流消散,魇主当初算好时间,将绿衫军引来这里,因为数百年来,都没人敢进入这地方,绿衫军又在茫茫夜漠中与魇兵厮杀,一时未想起大漠中还有如此可怕的地方。
等战斗到白日,气流旋转起来,众人死伤无数,才猛然惊觉,赶紧坐下不动,但在烈日烘烤的大漠中,再强悍的军士也撑不了几日,更别说要撑到半年后的气流消散日。
魇主双臂卷着那十名投降的军兵,将他们高高举起,对着前方二万绿衫军笑道:“看看你们的兄弟有多义气!平时你们一齐上战场,个个都是不畏生死、互相扶持的英雄样儿,可是真正死到临头,谁不是只顾着自己?”
她双手一放,十名绿衫军咚咚咚跌落在地,个个双膝跪伏,无脸抬头面见兄弟,只抱头痛哭,忽然有人受不了良心谴责,便欲自杀,魇主一把夺过他兵器,怒道:“没用的东西!白费本座力气救你,滚吧!”
众人都是一愕,哀煞更问道:“主子放了他吗?”
魇主冷笑道:“我不收他魂魄,是让他保持清醒,永远记得自己做过什么,一个背叛兄弟、背叛良心的人,清醒比麻木痛苦,活着比下地狱更煎熬!”
那名军兵见数万对眼睛鄙夷、同情地瞧着自己,大喊一声,即发狂奔去。
另九名背叛兄弟的军兵心中忧惧颤栗,齐声求饶道:“请魇主收了我们魂魄吧!我们不想清醒地活着!”
魇主微笑道:“本座最是仁慈,你们求恳,我一定成全!”
吸了他们的魂魄后,就把人丢入带来的数百名绿衫降军之中,又对那不肯投降的二万绿衫军说道:“你们瞧,本座是不是很宽容?但我可以再宽容些,我决定再给出十个活命人选,因为……”
她精光一湛,道:“今日有贵客来到!”
孤焰想自己气息几乎全无,又距离甚远,魇主为何会知道?
却见远处飘来一道黑影,正是罔两在昊星通知下,急赶来解救教主,他虽然隐身,但在烈日照耀、一览无遗的黄沙大漠中,仍是现出了影子,绿衫军看西漠战神前来救人,心中都生出希望。
魇主微笑道:“圣夜军首来得正好,本座不喜欢多费唇舌,只要你取来玄焱人头,我就放了他们。”
罔两冷声道:“魇军溃败,我大军转眼即到,阁下凭什么威胁人?”
魇主一声长笑,道:“在我们说话的当口,各地就像传染瘟疫般,不断有人投诚我魇魅,巫祆只剩一万多名兵马,本座有何惧哉?你们不过小胜一场,真以为能翻转乾坤吗?”
罔两心想:“我一旦杀害教主,影术就会破,我两人都废了,巫祆再没人可抵挡这妖邪,我万万不能答应。”
虽然罔两隐身,魇主无法识透他心思,仍可猜出他心中顾忌,又道:“你不肯杀玄焱,是怕背叛教主后,影术被废,你为了自己的神功,宁可牺牲二万名弟兄,难道这就是巫祆军民景仰的战神?”
她长指射去一道气劲,激得结阵里箭气四射,绿衫军立刻惨嚎不断、伤亡惨重。罔两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法子解救这么大批绿衫军,只得问道:“天地陵的气箭乃是天然结界,只要有人移动,就会死伤一片,就算我取来教主人头,你又如何放了他们?”
魇主道:“我离开后,你们再设法救人出来,他们撑持这么久,个个都是宁死不屈、忠肝义胆的好汉子,二万勇士换一个暴虐玄焱,十分划算!”
孤焰见魇主随意拨弄结阵,就令绿衫军尸横遍野,不禁想起何丽丝赴死战前的重托:“绝不可以放弃巫祆子民。”
和昊星的话语:“巫祆子民是你的责任。”
他心中一沉,终于做下了决定,使传音入密给最前方的一名绿衫军,喊道:“住手!魇妖,你若再杀人,我便一走了之,反正我玄焱早已声名狼籍,不在乎多背一条贪生怕死、弃民不顾的恶名。”
“谁?谁在说话?”
那兵丁大吃一惊,犹自茫然,不知道谁对他说话。
魇主却因能看穿兵丁心思,已经猜到玄焱藏身附近,而且居然透过兵丁的意念传话给自己。
如此一来,她既无法知道玄焱所在,更不能窥探对方心思,不禁佩服道:“圣子能想到这法子与本座谈判,当真聪明至极,看来我得重新估量你的本事。”
孤焰又传音给兵丁道:“你要圣夜取我性命,我可以答应,但你必需放圣夜和绿衫军离去。”
魇主原本就不想杀尽绿衫军,只想逼取他们的魂魄,心想:“玄焱身亡,罔两废武,还怕巫祆军民不就范?”
就假意答应,道:“你若敢耍花样,该知道本座的手段。”
孤焰传音罔两道:“圣夜,你在我现身的瞬间,就动手杀我,绝不能有半分迟疑,否则一旦让魇妖看见我心思,对巫祆危害甚大。”
罔两说道:“属下不能答应,教主身亡,我又失去影术,巫祆只有灭亡一途。”
魇主虽瞧不见两人身影,但从罔两的答话,已知道玄焱正依照约定劝说罔两,便耐心等候。
罔两忽然想道:“教主可以假死,但我不知他藏身在哪里,该如何告诉他?”
孤焰猜到他心思,传音道:“我若假死,必定会被魇主识破,所以你一定要遵照我的话动手。”
罔两心中挣扎,不愿答应,孤焰又传音道:“你不遵我命令,也是背叛,仍然要失去影术。你听好了,我很怕痛,但我知道有一种死法不会痛苦,你只要在我『少阴心经』及『厥阴心包经』二条经络、近心脉三分处,上下左右四个位置,各射入两道一分半的冰寒指气,同时间射出八道气劲,我就不会痛苦。准备了,我数到三,你就动手!一、二、三——”
他也不管罔两是否答应,数了三声果然从沙涛中冲飞而出,罔两知道若不动手对巫祆大有害处,只得忍心发掌击去!